对于是否接受采访，赵福全一度颇为犹豫。4月24日，吉利汽车发布公告，称集团副总裁、研究院院长赵福全辞去一切职务，正式离职。关于他离职的各种猜测形成一股空前巨大的漩涡，迅速包裹了他，甚至让他一度恼火。为了避免纷扰升级，他尽量不跟媒体接触。即使接触，也对离职的前因后果避而不谈。

如果不是汽车海归十年的话题打动了他，估计他还会沉默一段时间。在这个时间点上，他是一个绕不开的代表人物。

这不单单是因为他曾在不同场合为这个群体“代言”。“海归就是有特殊经历的一群人，就像北京人有新疆的生活经历一样。不要神化，也不要妖魔化。非要把它作为一种特殊的符号，就会带来一些怪怪的期待，产生一些怪怪的评价。”

赵福全也曾经被贴上了“怪怪”的标签。2004年，时任戴姆勒-克莱斯勒公司技术中心研究总监的赵福全加盟华晨。他也经历过海归跟本土同事之间的碰撞。用他的话说，就是“一下子蒙了”，“很多东西都觉得跟国外不一样了，从规模、管理模式到人的思维方式。除了东北口音比较接近以外，其他东西什么都不一样了。大家也把彼此当成两类人看。”

两年半后，他给自己在华晨的职业生涯画上了句号，加入李书福的团队。不光外界大吃一惊，这也是他回国时想都不敢想的。当时的李书福还是一个草根民企老板的角色，他的李氏狂言更多被视为痴人说梦，而不是深谋远虑。但赵福全看到了吉利在草根背后的另一种可能性。“他看起来口无遮拦，但他是有理想，有追求的，只是打法跟你不一样。”

之后的事实证明，吉利确实走了一条跟其他车企截然不同的道路。而不管是收购澳大利亚DSI变速箱公司，还是跨国收购沃尔沃，赵福全都被视为重要的参与者。在国内的汽车海归中，担任汽车研究院院长的不在少数，但能在一家本土车企的这一位置上稳稳当当地坐了六年半，并且经历数次海外收购的，只有赵福全。

2009年初，吉利提出2015年的年销量将实现200万辆的目标后，基于此，赵福全提出五大平台、15个产品平台、40多款车型的构想。对试图进行产品升级换代和品牌重塑的吉利来说，赵福全的产品规划蓝图让吉利的梦想有了实现的途径。在他看来，只要这些车型每款每年都能销售5万辆以上，吉利200万的年销量就有了扎实的根基。

尽管梦想与现实的距离比想象的要远，但赵福全没有把这作为职业生涯的遗憾。在他看来，“做吉利华晨这种企业，不是某一个人有水平，就能在一夜之间把企业带到一定高度。有能力的人因为自己实现不了目标，就郁郁寡欢，这是有问题的。”他的神态中出现很少见的失落状态，但很快他又会用一种励志的语气铿锵有力地说：“所有的海归一定要认识到这一点！”

虽然是研发负责人，但他的心思不光用在研发上，而是在做人方面也下了很多功夫，怎样做才不伤人。刘宗巍是赵福全的秘书，六年前从吉林大学汽车工程专业博士毕业，就一直跟着赵福全。有时候刘都觉得赵福全活得累，因为时时要注意别人的感受。

“我跟我的一些核心圈里的人，不仅是上下的关系，更多的是兄弟关系。有的时候就像哥们一样，然后喝起酒来，也真的是土匪那个劲儿。”他说，“角色转换非常重要。最优秀的领导，在不同的时候要能变脸。”

最让他自豪的是，他在华晨时是空降兵，而离开时，有一批本土员工跟随他到了吉利。在他离开吉利后，面对外界的各种猜测，吉利汽车研究院有员工还写了一篇《我眼中的赵福全》，洋洋洒洒6000余字，力挺他。

回到海归这个圈子，他会更得心应手些吗？未必。“现在我觉得有时候，我谈海归也要小心，因为自己做的一些事情得到了大家的认可，这个时候如果夸夸其谈会让别人觉得不舒服。所以叫低调做人，高调做事。”

许敏是赵福全的师哥，两人在国外就已熟识，回国后，赵福全的家人也在上海，时常聚会。“我们知道他肯定会这样（非常成功）。”许敏说，“他很聪明，而且很投入很有激情，做事情的时候也是效率很高，思路很清晰。技术上面更不用说了，非常过硬，而且在国外大企业的整体运作经验也比较丰富”。

“我觉得我做到今天挺不容易的，你们看到的只是我光鲜的那一面。”赵福全说。十年前回国时，四十岁的他“风华正茂”，几无白发，如今头发已经变得花白。在吉利任职期间，他还在同济大学和吉林大学带博士生。“这个都是在业余时间做的。本来那个时间完全可以去打高尔夫的。”他不但不打高尔夫，也没有其他的休闲爱好。

尽管离职时外界的猜测甚嚣尘上，但对旁观者看来，告别的最后时刻，李书福还是给足了赵福全面子。“赵博士是汽车研发领域的杰出人才，在吉利汽车发展的关键时期加盟公司，发挥了关键作用，为吉利汽车工业的长久可持续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，对此我们深表感谢。”在吉利的官方声明中，李书福如是说。

“肯定赵福全的成绩，就是肯定吉利这六年半以来的进步。吉利在过去的六年半里确实取得了其他企业难以取得的成绩。”赵福全本来靠在沙发里，说到这里立马把身子坐直，还往前挪了挪。而他经过深层次的思考，在众多选择中最终的选择是去高校，而不是其他企业，他也认为这是对吉利最小的伤害。“另外，如果我跳槽到另外一个企业，别人可能会说我成走穴的了，这个酒吧唱完到另外一个酒吧唱了。”

在这个体面的结局之后，赵福全已经开始转变角色。他新的身份是清华大学汽车产业与技术战略研究院的院长。

在采访结束后，给赵福全拍照，他边整理西装边说，原来需要的是企业家的感觉，现在是学者。

来源：中国企业家